來源:北京日報 時間:2022-07-13 09:37:08
明人周嘉胄有言:“古跡重裱,如病延醫,醫善則隨手而起,醫不善則隨手而斃。”中國書畫之所以能一代接一代地流傳下來,裝裱和修復技藝至關重要。
師從故宮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徐建華,第三代傳承人隋濤從事古字畫裝裱修復已有十余年。一幅卷軸,一把畫扇,別人看來破敗不堪,在隋濤眼里卻是愛不忍釋。“這些古字畫歷經歲月,很多都面目全非了,修補字畫其實就是修復傳統文化。”這位85后的“畫醫”總說,做裝裱修復既需回春妙手,更需敬畏之心。
謀定而動 時間傷痕時間彌合
書畫多作于宣紙、絹素之上,通過裝裱以便展示、保存。雖說“紙壽千年,絹保八百”,但隨著時間流逝,材料老化后極易斷裂或不再服帖,若保存不當,還會出現鼠咬、蟲蛀以及霉斑等,這就需要重新裝裱,進行修復,使其如煥新生。
剛接觸這一行當時,隋濤常感無從下手。洗、揭、補、托、全,古畫修復有五道核心工序,細分還有二十多道小工序,如揭展、挖補、陰補、選配、嵌折、封掙、全色、接筆等,每道工序環環相扣。除了一雙巧手,修復師還需要具備過硬的藝術功底,掌握不同朝代的繪畫、紙張、絹緞等知識,這樣才能盡最大可能修復色彩效果,接繪畫意缺損之處,使字畫做到筆意順暢、畫面連貫。
直到機緣所至,隋濤拜師“故宮畫醫”徐建華,方在這一行扎下根來。“一幅作品一個方案,心里首先要有一個預期,切忌盲目下手。”隋濤介紹,古字畫都有相當的文化藝術價值,需要慎重而行,修復前先“審活”,建立修復檔案,制定修復方案,對癥下藥,謀定而動。
在諸多工序里,“揭”是最重要的一環,即揭盡原裱的托紙和褙紙。揭裱時需將書畫濡濕后一點點揭除,不能掉粉、掉色或揭得厚薄不均,更不能揭傷畫面。
將褙紙進行揭、補、晾干后,書畫還需上墻靜待約1個月,為的是拉開紙張纖維,讓畫面充分伸展開。“時間帶給字畫的傷痕,也需要時間來彌合,任誰也急不得。”隋濤感慨。
精益求精 熬漿糊花一周時間
最近,隋濤修復的一幅清代華喦的《蓮花圖》,藝術價值極高,但畫面已出現嚴重的霉變、沁水。
按照行業里的慣常做法,修復師們一般會選擇將舊裱的褙紙全部揭去,再重新裝裱,隋濤的做法卻有所不同。秉持“最小干預”的原則,他僅將霉變部分的褙紙揭去,用同年代的紙補上,再對接痕處進行打磨處理。與前者相比,這樣的做法至少要多花一周時間,但原作更多的歷史信息被保留了下來。“延長古字畫的生命力是最基本的要求,更重要的是保留字畫的藝術價值、文學價值、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。”隋濤說,古字畫是不可逆的藝術,再謹慎也不為過。
傳承數代的技藝,其精益求精體現在諸多細節之中。
“就拿最常用的漿糊來說,你可以買半成品,用水沖制一下就能用,但它的黏合力肯定比不上咱自己手工做出來的。”隋濤舉例,傳統的漿糊制法需要將小麥粉去筋,洗掉面筋后沉淀3天,將漂出的黃水倒掉,加水再沉淀,反復幾次,最后才能熬制,前后大約需要一周時間,“一個是熬,一個是沖,效果會有比較明顯的差異。”
非必要不用化學藥水,只用清水處置,這也是隋濤從老一輩手里沿襲的原則。
敬畏于心 一把刷子顯匠心
該堅持的傳統要堅持,可以創新的也不必拒絕,傳承技藝需要開放的心態。比如,現在有了精制的噴壺,不用再用刷子甩水或用竹筒自制工具,噴壺霧化后的水珠更加細膩。又比如,傳統的馬蹄刀尺寸較大,有時使用不便,隋濤就會嘗試使用更精細的手術刀來幫忙。
多年來,經過隋濤及其助手修復的作品不計其數。民國時期著名畫家張一尊的《馬》、傅抱石的山水人物、晚清民國時期著名畫家吳昌碩書法作品《萬歲》、范曾的國畫人物、蘇式澍的書畫、王夢白的花鳥等都在他的妙手之下“起死回生”。
做裝裱修復得有一套稱手的工具。隋濤說,新刷子容易脫毛,所以在正式使用前,都要通過煮、洗,灌膠等方式充分清洗,“每次用前還要進行水潤,用后馬上清洗,否則紙屑浸到刷子里,慢慢就不好用了”。隋濤清晰地記得,在拜師儀式上,老師送了他一把陪伴多年的刷子,“雖然用了這么多年,但還是特別整潔,你就能看出來老師平時有多愛惜這些工具。”隋濤動情地說,刷子如人,那把刷子顯現出的精神狀態讓他知道了什么是老一輩的匠人精神,什么是對手藝的敬畏之心。
“我們這行兒說起來枯燥,其實樂趣都在心里。當你看到一幅畫終于完整地掛在墻上,在那兒靜靜看著你的時候,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明年,隋濤的工作室將面向愛好者和從業人員舉辦培訓課程,有3個月的基礎班、14天的修復班,還有1年制的綜合班。“我們敞開心扉授課,一方面是想讓更多人了解這個行業,一方面也希望培養專精的人才。”隋濤一邊晃動著手中的折扇,一邊淡淡地說,“耐得住性子,就總能有所收獲。”(記者 陳雪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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